CharleyLambert

【盾铁】Supercalifragilistichespiralidoso

拾寒枝:

Supercalifragilistichespiralidoso




搭乘前往主岛的火车并非托尼自愿。此行是出公差,不是游山玩水。威尼托境内日落极早,全靠蓝天碧水招徕四方游客,但他抵达桑塔·露琪亚的夜晚刮大风,头发在雨中竖立,围巾一层层裹到脑门上。险些得手的吉普赛面孔小偷,天竺葵混合雨水味儿的喷嚏,水城给他的见面礼没有一样是寻常好事。这即是说,从抵达目的地的第一秒起,他的旅程注定要与好运无缘。




初来乍到便受此礼遇的倒霉蛋,一年间也难遇见几个。何况,巧舌如簧的当地人听闻其遭遇,总有办法为亚得里亚海明珠开脱。他们倾向于认定托尼咎由自取,他们会说,通常情况下,旅客们谁也不会选在这时登岛,当然也不像他顶着化名下榻岛上希尔顿酒店,次日早餐也顾不上,就要形色匆忙地出门去。也就在那一会,托尼才认识到,罗曼诺夫探员的全年公费机票,根本称不上哪门子优待。神盾特工一职——至少对拥有抛头露面偏好、享乐主义灵魂的人而言,远不及替浩克专职缝补裤衩的手工活来得理想——但托尼·斯塔克,他也不愿替浩克缝裤子,所以他出现在这,衣着臃肿,沐风栉雨,路灯一样矗立在码头了。




托尼困于猎猎寒风中打哆嗦。此外他善解人意地想通一条道理,即公务缠身的错责,也不能全怪在尼克·弗瑞(原谅措辞——但确实寸草不生)的头上。作恶的罪魁是九头蛇海外地区爪牙,确切点儿——亚平宁半岛分支,短短半月间坏事干尽。当地警方一路追捕,迫使其从西西里南疯狂流窜到国境东北部。三日前求援线报刚传到纽约,罗杰斯队长便率先反应,即日从大厦人间蒸发。当天晚间,托尼先后瞧见空荡荡的厨房、房间墙壁上缺失的圆盾、墙角处消失的牛津布拉杆箱,马上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他的嘴唇为此张开又合上,恍然大悟想着,行,这下可好,隔天午后的美术馆之约肯定泡了汤。因为例外——例外是没有的,私事总得为公务让道,超级英雄人人遵循铁打的道德守则。




二月份开始天气转暖,跟春芽一块冒头了一批蠢蠢欲动的犯罪分子。复仇者们近来任务繁重,天涯海角地分头忙,史蒂夫一走托尼成了仅有留守人员,不过很快连他也得亲自出阵。实际上,估计弗瑞也没想到托尼缘何变得这么好说话——往常他是庙里最难请动的大佛,油嘴滑舌石头心,旁人好说歹说俱无用。可怪就怪在他并非次次真正作壁上观,事态发展到火烧眉毛的阶段,这人又要戏剧性地从天而降——所以谁知道——他兴许就是爱这个,他有扮演救世主的癖好。心口不一的行径在他身上可不是新鲜事。他究竟怎么想,谁也不知道。


因此,这一回,弗瑞没管他心里的小九九。他决意派遣他是作增援考量,可他大概完全搞忘了托尼·斯塔克并无太多相关工作经验——人群中他一贯风头出尽,最不擅长干的才是隐藏自己。现在一切颠倒过来,叫他去隐姓埋名地侦查九头蛇特工。这项指名到人的决策横看竖看,多少有些异想天开。




经验欠缺带来的不便,托尼本人稍后也有所体会。早在飞机落地时他曾试图联系史蒂夫,理所当然没能打通。出于保密与安全考虑,任务进行阶段,探员的私人电话一律受到管制,守则上白纸黑字这样写着,可托尼显然搞忘了。于是抵达威尼斯当晚,他从弗瑞那儿得到了一段精心编译的臭骂。


你有什么毛病?弗瑞气急败坏,牙根咯咯作响。他说,斯塔克,假设你已经知情,我们的特工队伍从来不需要一名搞丢老妈就没法靠自己过马路的超龄儿童。


隔着十来次密码破译环节,弗瑞只剩下段落大意的发言离妙语连珠差得远,可托尼罕见地为此哑口无言。过了半天他回应说,哦,我就是想,我想问问他用不用帮忙。


我更需要你帮帮忙。为此请你闭上嘴,以及扔掉你见鬼的行动电话。弗瑞总结道。知道吗?你们俩,你和队长,眼下顶着伪装身份,哪怕碰了面也得装作不认识——重申:这是一次特工任务,我得拜托你别搞砸它。


 


好消息是,托尼乐意为此尽一份力,第二天他为表决心起了大早,却事与愿违地犯下了新的错误。对他而言,“变得普通点儿”是门新奇而高深的学问,他费尽心思的乔装打扮一番,完全起了相反作用。那顶火烈鸟毛一样的朋克青年假发,非但不利于其混迹于人群,反倒换来异乎寻常的回头率。另外至少有三名儿童在与他对上眼、瞧见他两颊的花朵纹身贴纸之际,抱着家长的大腿哇哇出了声。


上述种种,最终导致托尼在一号线船舱里经受目光洗礼,感到时刻如坐针毡。寻找目标至少得去瞧瞧人流密集处,可他在抵达圣马可广场前就下了船。立在烤板栗摊旁边,托尼心神涣散,花了半分钟思考购买一顶劣质石膏面具是否有其必要性。他的侦查行刚刚开头便难以为继,因为一切看起来糟透了。


接下来,作为备选方案,他决定去桥墩附近等待贡多拉。他能讲意语,但没有好运气,老半天才等到靠岸的船只。船夫即使在阴天也戴着草帽,大把胡子遮住半张脸,讲话时也见不着张合的嘴部。


坐船吗?威尼斯特色贡多拉,每小时需支付一百五十欧。


船夫开口同他讲英语,也许因为瞧他是外国面孔。著名旅游城市服务业者的外语水平果真优越,他听不出什么口音。另外,这番坐地起价实属落刀宰客,可他连这点也没听出来。




他们交涉的同时另有两个姑娘前来问价。奥地利来的年轻留学生,沟通起来没有障碍,最简单的笑话也能逗得她们乐不可支。在最后,她们决定一同乘船,与托尼分摊租赁费用。船上发生的对谈,最初同样很愉快,因为留学生不大可能是作恶多端的九头蛇。但后来,话题天南地北地扯了一遭,逐渐拐去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




所以,你是美国人。她们中叫科妮莉亚的那一位,说到这紧张又兴奋地伸长了脖子。你住在哪儿,罗伯特?你去过纽约吗?




带着点迟疑,托尼给了肯定的回答,可他那时没法预料到,科妮莉亚——以及她身旁的劳拉,她们俩惊呼的分贝稍后能震昏他的头。眼下,她们如同意外捕获了笼中猎物,开始手舞足蹈、争分夺秒地朝他发起一连串提问轰炸。




——纽约!是那个住着复仇者的纽约?所以你该见过奇塔瑞人,外星人的脸上长着鼻子吗?复仇者!你见过复仇者吗?见过哪一些?复仇者的八卦,你听说过多少?钢铁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儿,你知道吗?美国队长摘下头套就是个秃头,传言是不是真的?




可以预见地,上述提问直接导致托尼缩起下巴、捂住肚皮,发出毫不矜持的大笑。他也想表现得不动声色,把笑意憋进肺里,但那太过了,根本行不通。在关键时刻,他居然还记得起弗瑞的说辞。于是他故作玄虚地沉默一阵,冲两人遗憾地晃了晃脑袋。


哦,哦,可惜我不太——


他下意识要说,我跟他们不太熟,想一想,作为青年波普艺术家的罗伯特凭什么能结识超级英雄?这事他只有作出否认才符合情理。但谁也没料到,一旁沉默良久的船夫,却在这时打断他,冷不防开口插话了。




我认识美国队长——船夫信誓旦旦地宣称——老实说,那可是我的老熟人。




托尼嗤之以鼻,他想这完全是睁眼说瞎话。美国队长的真实身份总共有几个知情者?这一位大胡子船夫会出现在名单之中吗?他深知没这可能,但两名女学生却轻信了他眼看就要吹破天际的牛皮,只见她们迅速靠近船头,一边一个将他围住了。


船头处,船夫还在那儿摇头晃脑地说着,相信我,美国队长不是秃子。证据就是每年秋季一到,他也会遇到掉发危机。


是吗?那么假设你说的属实,他掉的头发会是金色。托尼出声补充道。金发美国队长,与之配套的理应是双蓝眼睛——我瞎猜的,猜对没有?




托尼没有当面戳穿对方,但他信心满满。因为就算猜不透其编造意图,这轮“美国队长知多少”的知识竞赛他也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当然了,一些道听途说的传闻永不及他的亲眼所见和朝夕相处,他只需要花点儿耐心,迟早能等到大骗子露出马脚。




说得不错。船夫回应道。我们既可以说他早该过了秃顶的年纪——或者,换个角度看——他这辈子也不再有秃顶的机会了。


话音一落,科妮莉亚和劳拉同时大笑起来。在她们看来这仅是拐弯抹角的打趣。也许。




因为他是实际上的老年人,十足的老年人。托尼接道。或者说,他是人形自走养身指南——系列从书之中——那一本肌肉发达精装版。


这一下连船夫也笑起来。他的笑声像落地的鼓槌,是谁让他穿这么厚的冲锋衣划船的?




如果你口中老年态的作息是指早睡早起,加强锻炼,这些都是好习惯。我们提倡好习惯,因为它总是对人有益。




老天,想必你一定是搞忘了锻炼过头的后果——四肢发达的下一句是什么?给个提示,这词是为他而生的。


——哦,等一下,托尼想,他不是故意的。实际上,他与史蒂夫·罗杰斯的关系没有传闻描述得那么糟,可眼下他当着一众陌生人的面,接二连三地蹦出那些挖苦对方的句子。他不想这样。但这是怎么回事?他原本可没打算说这些。




恐怕我没法认同你,罗伯特。


船夫不以为然地摇头。他说,你想说他头脑简单,这不是事实。一支强者云集的队伍中,他算不上智囊团式的人物,这没法说明什么——团队共事就该发挥专长,各司其职,没必要作比较。




行了,好吧,眼下他们没在讨论同一件事。托尼抱紧手臂,眼珠一翻得出了结论。他不打算同船夫探讨史蒂夫在智商层面有什么问题——这探讨无用,鉴于蠢字显然跟他不挂钩。天知道,他提及这个仅因为想起一件往事。但好巧不巧,船夫在中途打岔,于是他记不太清,那到底是某次燃烧夜晚的派对他喝大了按着史蒂夫的脸一顿乱啃而对方一动不敢动的那一回事,还是他做好万全安排并告知史蒂夫次日他整天有空对方却叫他呆在家好好休息少跟他聊电话的那一回事了。




你对他一无所知,老兄。


托尼觉察到大脑嗡嗡叫,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说,唉,你啥也不知道。


他讲话时愁眉苦脸的神态有故作高深的嫌疑,这点引起了在场三位的兴趣。


说说你知道些什么。来吧。


船夫反应很快。贡多拉在这时恰好要驶过叹息桥,为平稳穿过桥洞,他不得不大幅度弯下腰。现在看来,在英语水平之外,船夫高大的体格也显然超出了行业平均水准。托尼想,这其实有一点浪费,他或许不是真正适合干这行的。




事先我得声明,这条是道听途说,美国队长据称是个老式浪漫做派的真正的绅士。说得再具体点,就是如今年轻女士们爱得要死要活的那类珍稀物种。


托尼将话说到一半时,已经能预见到两位女士的反应。稍后他果然见到劳拉和科妮莉亚双目放光,紧接着,转头开始用母语小声而兴奋地进行讨论。




船夫重新站直身体,这下他耸了耸肩,完全没有出声回应。他的背后,托尼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他知道他总算命中了对方知识体系的盲区,他成功让他插不上话了。




我不明白女孩们在想啥,实际上。我以为这种古板过头的浪漫,没理由广受欢迎。托尼添油加醋,愤愤补充道。论及送给女性的礼物,他永远只知道订鲜花,他一向当送花是万能的——没准,也当他可怜兮兮的狗狗眼是万能的,还有同样他万能的、看上去就挺柔软的嘴唇。他肯定是早知道了,无论从那儿说出什么东西,人们往往要言听计从照做,哪怕它们是一些听来过分的话——你知道,你没有其它办法,早晚得原谅他。


 


托尼给出的描述杀伤力可观,他已经观察到,女孩们的面颊开始因沉浸幻想翻起一点红云。但船夫还是不说话,针对美国队长在这一方面的表现,他像果真因一无所知,只好暂时扮成哑巴。


托尼于是不怀好意地想,再来说点什么呀,队长的老熟人?并且将这层意思表现在了明面上。他早知道,小道消息总会先一步弹尽粮绝,而他肚子里的亲身见闻也许几天几夜都说不完。这是天壤之别,嘿,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竞赛的必要。


 


不太清楚的只有一件事。托尼开始乘胜追击,他说,没准不止一件,但都是这类型的——美国队长的吻技是否就像传闻一样烂出天际?同样值得怀疑的还有另一方面的技术——说过这话的臆测者不止一两个,大部分人都言辞凿凿,大概因为他看上去就像个如假包换的纯情处男。




现在,好吧。托尼自己也知道,他的毛病正在卷土重来。为史蒂夫开展表彰仪式推进起来总是不太容易,基本每回稍有进展,他那一肚子坏水又要作威作福,他一向控制不好这个。实际上,这感觉令他想起年代久远的小学就读时期,那会儿他一度荣膺往邻桌抽屉里塞长得像毛毛虫的狗尾巴草并成功弄哭漂亮小姑娘的校级纪录保持者——史蒂夫,当然了,并非任意一位坐在他前后桌的小姑娘,可托尼本人像是从那时起就完全没什么长进了。




这席话引发了挺长一段沉默。就在托尼以为自己稳操胜券的时候,船夫转过头来,原地顿了顿,朝着他们开口了。




有关那些听说“很烂”的东西,我也来说说我知道的。船夫突兀地说。美国队长,以及他的队友钢铁侠,他们俩相互不对付,关系烂得人尽皆知——不同版本的复仇者传闻中,只有这条见解在群众中永远一致。这点上你想补充啥吗?




人尽皆知?可那不是真的。托尼下意识要回击,但他顶着如今的身份没法说什么。必须承认,这话听着让他伤心,并且两个姑娘看上去也像是对此深信不疑,面面相觑的同时,纷纷露出惋惜的神情。


哦,这事我不知情。


他真不甘心,眼下却只好这样回答。群众的误解由来已久,他也想不到现身说法的好办法。紧接着,他看到船夫如同计划得逞,狡黠地冲他笑了一笑。




所以,咱们的比试没完,罗伯特,你知情的部分只是冰山一角。船夫凑近几步,他问,你还想听听别的吗?


首先回应他的是座椅发出的吱呀乱叫声,这信号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船夫真该读读空气的,可他像是置若罔闻般重复了一遍。他再次问,你想听吗,罗伯特?


托尼只好说,现在才回答“不想听”是不是不管用了?


这一下,他看到对方的笑容像新生的涟漪那样徐徐扩大。船夫看上去心满意足,他稍作停顿,随后慢悠悠地说,现在,我们接着谈美国队长——




他凭什么有谈不完的美国队长?托尼愤懑不平地想,同时他展现出了显然的不耐烦。他将身体往后仰,开始抠挖座椅边缘的木屑。而他的对面,船夫还在说话。




对他的过去你有多少了解,罗伯特?某个假日的海边,他曾试图赢得一颗真心的青睐,你知道这事吗?这种情况下,他会怎么做?




这话刚落地,托尼立即正襟危坐,暗中竖起耳朵。他几乎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他不知道,船夫为什么要说这个?




没听说过这回事——他按捺不住,将眼睛紧张地抬起——他是怎么做的?




基本上,差不多,就像这样——




船夫说着,大幅度地扭转了身体。这下他完全面朝着托尼,并且坐下来,握桨的双手撑在下颌和膝盖间的位置;帽檐下方,他露出黑天鹅那样线条优美的脖颈,他将它绷至一个平滑的弧度,不慌不忙地清了清嗓子。


接下来,他唱了支歌,没有唱完,也许因为没这必要。有的人早该听过它,名字就叫《桑塔·露琪亚》,当中一句歌词是这样写的:


“在这黑夜之前,请来我小船上。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看明白了吗,罗伯特?船夫说。在那时候,他正是这样做的。


说这话时,他总算只看着托尼了。阴影之中,他的眼睛瞧不分明,但这不妨碍他们俩同时陷入一个稍有些长的对视里去。




你——哦——你唱了支歌。


托尼咕哝着,他的头像遭棒球棍击中一样晕晕沉沉。他这时才想着,船夫的话没有错,这歌史蒂夫也唱过一回,那正好是在一个假日的海边,托尼头顶的遮阳伞下,他在他面前从头至尾地唱完了一整首。但在那之后,托尼不解风情的反应搞砸了一切,他替他纠正了半天略显蹩脚的歌词发音,没有顾上其它任何事——老实说,这也挺正常,因为史蒂夫·罗杰斯并不精通意大利语。




好吧,我认输,因为我得向你求证一点了——托尼说着,浑身有一丁点不易察觉的颤栗——还是有关美国队长的事,他不擅长意大利语。假设,只是假设,他会因此在更多情况下倾向于使用英语,告诉我,这事是不是有可能发生?


他将话说到这里,不再延伸下去,也没有抬眼向船夫寻求答案。这是一个隐晦的、意义深长、合乎时宜的停顿。船夫同样不再讲话,直到两名奥地利女孩在前去布拉诺岛的水上巴士站前率先下了船,他们挥手道完别,船上就只剩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我敢说,尼克·弗瑞永远没法想得这么周全。贡多拉返回水道中央时,船夫低声说出了他的判断。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给美国队长派一个语言技术支持,这事一定非得有人先提要求不可。




是啊,是啊。因为有人软磨硬泡地恳求他了。出公差也没准是有些人自找的,实际上,他愿意得不得了——你就是想听我说这个吗?




船夫又笑起来,笑意藏在一大把胡子之后。他的鞋底在甲板上轻快地叩击,连带船体也在水面上来回晃荡。




好吧,但有人也许要白忙活一场了。船夫自鸣得意一阵过后解释道。因为美国队长对意大利语并非一窍不通,确切点说——他的水平还成。他能正确拼写一个足有33个字母长的形容词,仅讨论通常情况,做到这点的初学者可不多。




明白你想说什么,但这没什么好得意的,因为他肯定搞不清楚它的意思。托尼斩钉截铁道。某部电影中见了一回,顺手摘抄下来,最多不过是这样。你得知道这一类词语不规范,词典上也查不着。




没错,因此有空他该请教专家。船夫建议道。此事宜早不宜迟——他自己应当清楚,虽然那得等到手头公务忙完,真正有空的时候。




托尼长久地盯着对方,也许是遭晨风吹迷糊了头脑,半晌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我猜专家挺乐意。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专家也会等着他的。




好吧,赞美他们的默契。船夫说,说完也点了点头。到此为止,他们不再说其它任何话。吹来有风将他的帽檐稍稍掀起,又被他无比警惕地压得更低。因此,仅在极其短暂的一瞬间,云层背后透出的日光,碰巧照亮阴影下方的眼睛。它们像清泉和明镜,也像晴天午后的瓦尔登湖。




可你呢,罗伯特,你现在什么也不知道。柔和的水波簇拥下,船夫带着柔和的笑意悄悄想着。你不知道他已经打定主意,决心要将这个长长的、生僻又浪漫的词语,恰如其分地安在其中一位朝夕相处的同伴身上——和词语的意味同样,这会是那种全世界最妙的主意。为它稍作等待一向是值得的事。




无论如何,他没有真正说出这句话,因为这是一个秘密,晚些要变成一个惊喜。而此刻他仅是站起身来,双手并用,迎着微不足道的风浪,将小船沉稳又缓慢地向前开动了。


 


 


END.


 


注:33个字母的意大利语词即标题“supercalifragilistichespiralidoso”(英语写作supercalifragilisticexpialidocious)大意为难以置信的神奇、美好、治愈。


  


好久不见,情人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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